「從知識到行動的社會實踐:以科學普及作為方法」座談後記

自 1970 年代《科學月刊》發行以來,台灣科學普及的運動經歷 1980 年代的《牛頓》雜誌、1990 初期的天下科學人文書系、1990 末期諸多出版社競爭科普書籍出版領域的勢態,以及 2002 年遠流的《科學人》與國科會的《科學發展》月刊等科普事業的投入1,一直到 2011 年科學網站「泛科學」以及跨科際計畫「跨閱誌」等的誕生。

而在台灣公眾的想像中,科普書刊的書寫、科學報導的編撰以及科學新聞媒體的經營等行動實際上具有著如何的意義與形象?若「科學普及」得以作為一種方法,其鋪陳的又會是如何的實踐?

於 2016 年 12 月 4 日,意識物 Consciousness 在永楽座舉行了「從知識到行動的社會實踐 」座談,邀請「SHS 科學人文跨科際人才培育計畫」主持人陳竹亭教授,以及知名科普作家,《槍炮、病菌與鋼鐵》、《第三種猩猩》等書之譯者王道還老師與會。以期能夠為台灣科學普及的現況及可能性作進一步的分析,並對科學普及和以其作為影響社會的方法有更深入的了解與想像2


科學是什麼?怎樣叫普及?

最關鍵的地方通常不是在答案,是在觀點。

陳竹亭老師是這次座談中第一位發言的與談人,其立論始於科學知識的本質而終於科學知識的普及。我們不難理解科學知識是依賴科學家對於經驗的理性分析、實驗的設計與驗證,以及足夠成熟嚴謹的邏輯推理等而得以具有一較為穩定的結構。至於以怎麼樣的觀點 ( per­spec­tive ) 來審視這個結構便是科學家和常民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了。

所以我們也許可以將「科學普及」視為一種轉換的過程。也就是說,科學普及的目的其實是要將「專家的知識 ( 觀點 )」轉為「常民的知識 ( 觀點 )」,而後再藉由一定的管道如科學教育、科學傳播等,使得人們可以在無困難地獲得科學知識之餘,也能較不受專業門檻所限地理解其中的內容。

歷來的學者解釋世界,真正重要的事,是要改變社會。

接續竹亭老師的演講,王道還老師則以「科普是科學社群內部的專業」破題,透過科學家的社會責任的探討,形構出職業科學家與社會大眾之間的關係。其指出科學知識成型所需的的資源實則源自於課稅主體,因此科學社群本身就有著回饋社會的義務。而在科學社群之外,科學又總是形成意識型態的部分,因此科學普及,亦即「說明科學存在的價值」並且「批判地探討科學存在的價值」,便是科學家所應承擔的社會實踐。

科學是極為特殊的一種求知模式

科學普及為什麼與現今大部分類型的知識傳播有所不同?

或者,科學知識與其他類型的知識究竟有著甚麼樣的差異?

想要回答「科學普及為何與現今大部分類型的知識傳播有所不同?」這個問題,我們應該回頭去想,同樣屬於知識的範疇,科學知識究竟與現今大多學科有著怎樣的差異?倘若兩者的知識內容本身就有著顯著的不同,那麼透過不同的途徑來進行知識的傳播或許便自有其合理性。

科學不是來自常識,老早就有人說過科學的本質是不自然的。
有本書不就這麼寫:母雞是一枚雞蛋製造另一枚雞蛋的工具。

「自然科學」是個為人熟知的名詞,但也許,科學總是不自然的。

我們不會沒事對東升西落產生懷疑而去推想地球自轉的可能;我們不會一打開桌燈腦中便自然而然地開始想像電線外一圈一圈的封閉磁力線;我們不會在感受到四季變化的時候去記錄太陽的軌跡,然後一步一步地推敲地球自轉軸是傾斜的這個結論。

科學家其實沒辦法直觀地透過觀察、思考,然後就得出原理。我們利用「歸納法」( induction ),藉由實驗組與對照組的差距,透過運算使分析具備統計意義,最後導出所謂的科學知識。科學知識的「創造」過程本身可能就不太自然。

所以傳統的科學教育或許不太容易激發學童對於世界的好奇心,也難以讓孩子對未知的事物充滿無窮無盡的想像力。科學教育在學校將所謂的科學研究方法傳遞給我們,作為培養科學的思考習慣的開始。因此在國中小的基礎科學教育中,我們學會觀察自然、歸納原則,然後執行既定的實驗方法,再來才把這些知識「演繹」、活用到日常生活中,或更常見的,學習在考試題目中從通則演繹出答案。

也許我們其實都是被教育出一套特定的觀察世界、認識自然的「角度」。

科學普及作為一種方法

那科學普及要如何轉動,甚或翻新這個觀察自然世界和省思科學知識的視角?

我們首先努力創造差異,然後再努力使我們的差異具有意義。

陳竹亭老師在前以跨科際 (trans­disciplinary)的整合給出了科學普及的遠景。所謂的跨科際教育涵蓋了諸多不同向度的行動,包括教育旅行、科普座談,甚至涵蓋了「公民科學 (ci­tizen sci­ence )」的概念 ( 公民科學即參與式科學,通常在科學家規劃之下,讓一般大眾有系統地參與科學研究案中的全部或其中一部分),並結合網路科教的傳播擴延具有相當彈性的文字的能量。

我建議,科學社群要主動從事科普,主動從事科普就是展現溝通的誠意。

王道還老師則於後強調了「一個社會」所需的完整性。科學普及可作為「溝通誠意」的展現,調和社群間的疏離所導致各社群對於社會的歸屬感的降低。唯有群體之間出現互動,信任感才能於此產生,觀點的傳動才會出現可能。因此科學普及究其根本實為一凝聚「認同」的過程,最終科普的行動所要實踐的,也許其實並非關於常民能透過科普的寫作或活動獲取多少「知識」。

而在講座最終,一位聽眾在問答中提及:「若科學發展越來越進步,科學知識越鑽越深,那麼對於大眾而言科學普及究竟需要做到怎樣的程度?」

筆者以為,科學普及實際上就是科學資訊的篩選,是科學社群給予非科學族群的另一種看待事物的觀點。因此即便在「深度」與「廣度」的選擇會因其欲鎖定的對象不同而有所差異,真正重要的是,科學提供了另外一種世界觀。基因遺傳、演化、潛意識、腦科學的出現,都大量地滲入到社會各領域和日常語彙中,而這些俯拾即是的言談、文字、價值觀便是最為成功的科普。

所以科學家需要從事科普,乃是取用社會資源後而應負起等價的責任;大眾為何又需要接觸科普,則是因為科學可以給予我們極為特殊而重要的看待事物的觀點。

那意識物 Consciousness 呢?我們希望提供給讀者的世界觀,便是一個以神經科學為中心所發散出的,接連起哲學、社會科學與其他自然學科的網脈,而社會議題的事實評斷和價值取捨,乃至科學知識的歷史爬梳與後設審視,便皆得於此展開。


  1. 陳恆安 ( 2008 )。台灣科學普及運動發展史研究成果報告。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專題研究計畫成果報告。 

  2. 「從知識到行動的社會實踐:以科學普及作為方法」座談臉書活動頁面 

撰稿人:邱廸涓 ( 意識物 Consciousness 成員 )
核稿編輯:劉子寧 ( 意識物 Consciousness 成員 )

0 comments: